COP28进行时 |《2023年气候行动情况》发布：追踪全球气候行动，实现1.5°C目标进展如何？

自《巴黎协定》面世以来，气候变化逐渐频见报端。我们一边看到全球媒体报道不同地区遭受的着日益严重的气候灾害，也一边看到媒体肯定全球可再生能源发展的进度……对于普通观众来说，或许确实令人困惑：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进展到底如何？如果温室气体排放量仍在快速上升，那么各国到底是否有效地执行了气候解决方案？在应对气候危机方面，全球哪些领域进展顺利，而哪些方面还缺乏挺身而出的执牛耳者？需要采取什么样的措施来将一切推回正轨？

2023年11月，世界资源研究所（WRI）携手合作伙伴共同撰写的《2023年气候行动情况》[1]（State of Climate Action 2023，以下简称《报告》）又在年末如期而至。《报告》明确了各行业领域要实现《巴黎协定》目标需要达成的细分目标，并对全球气候行动现状进行了评估。《报告》显示，在42项行动指标评估中，只有电动汽车销量有望在2030年达标，助力全球实现1.5°C目标。（点击获取报告全文）

过去一年中，全球气候行动进展如何?

2022年，电力行业的碳排放量创下历史新高。随着可再生能源装机容量和发电量的快速增长，电力行业的碳排放已趋于平稳[2]，并可能从今年开始逐步下降；太阳能和风能等零碳技术已相对成熟，实现了商业化量产；可再生能源及配套储能技术的成本正以持续快速降低。对于全球三分之二以上的人口而言，目前最便宜的新建电源来自是太阳能光伏和陆上的风力发电。随着成本持续走低，光伏发电技术得到了创纪录的大规模应用，发电量也呈指数级增长。

令人欣喜的是，可再生能源发电量增长最快[3]的国家中包括如纳米比亚和乌拉圭等发展中国家：通过扩大风能和太阳能的发电规模，其能源安全得到加强，进一步扩大了电力供应。但客观而言，要实现与1.5°C目标相符的零碳电力目标，可再生能源的增长速度还需大幅提升——太阳能和风能占全球发电总量的比例目前年均增速为14%，但到2030年必须进一步提升至24%。

实现电力行业的脱碳还需要快速减少化石燃料的发电量，但淘汰煤炭和天然气的步伐却十分缓慢。尽管可再生能源的规模正不断扩大，但许多国家仍在继续投资火电项目。目前，全球仍有2400多座煤电厂在运行，约530个新煤电厂正在规划中。要实现《巴黎协定》目标，燃煤发电占比的减少速度应是现在的7倍，即到2030年前，每年需有240个中等规模的燃煤发电厂退役。与此同时，各国还必须以十倍以上的速度迅速淘汰未安装减排装置的天然气发电厂，从而实现绿色低碳化的未来。

为减少乘用车的行驶里程，各国均鼓励采用更可持续的交通方式，如步行、骑行和共享出行。尽管一些高排放的城市正在努力扩建自行车道，修建公共交通基础设施，但进展仍然十分缓慢。到2030年前，这些城市需要每年完成铺设14万公里的自行车道和约1300公里的地铁、轻轨和公交专用道。

虽然运输结构调整仍存在一定挑战，但全球交通电动化进展迅速。例如，电动乘用车的销量正向着2030年1.5°C的目标稳定迈进。随着电动汽车的成本持续降低、续航能力提升，充电基础设施的扩建，都推动了其销量在近期呈爆炸式增长：其中，挪威、冰岛、瑞典、荷兰和中国市场的增长尤为迅速 [4]。但长途货车、航空和航海等长途运输的脱碳进展相对滞后，需要出台更多支持政策才能实现2030年目标。

近期，欧洲在建筑领域制度减排方面取得了一些进展。例如，俄乌冲突加剧全球能源危机后，欧盟通过立法，禁止在新建和翻新建筑中使用化石燃料供暖，并要求到2035年在所有建筑中全面予以淘汰。同样，作为有助于供暖系统脱碳的技术之一，热泵的销量也持续走高[5]，2022年波兰增长了120%，欧洲增长了38%，全球增长了11%。这些技术都需要在全球范围内得到进一步推广。

自2000年以来，工业领域（如水泥、钢铁和化学试剂等材料的生产，以及道路、桥梁和其他基础设施建设）的温室气体排放量增速超过了任何其他行业。

这一趋势有望扭转，但并没有轻松易行的灵丹妙药。要减缓该领域温室气体排放，就必须降低水泥和钢铁等产品的能耗；提高所有工业流程的能效；推动依赖中低温热能的流程电气化；对难以电气化的工业环节，提供绿氢等新型解决方案。目前水泥和钢铁这两大高排放行业的脱碳进程仍步履蹒跚，与预期目标相距甚远。

但与此同时，我们也看到 一些积极的信号。作为全球最大的专注于新兴市场私营部门的发展机构，国际金融公司（International Finance Corporation）近期向塞内加尔的一家水泥制造商提供了该机构首笔用于支持非洲材料制造业的绿色贷款；作为全球工业发展最快的国家之一，印度政府也宣布将建立碳市场，帮助水泥、钢铁等行业加速脱碳。放眼全球，钢铁管道也正从依赖煤炭进行生产转向低碳工艺流程。在2021年至2022年间，全球共宣布上马了28个基于绿氢的钢铁新项目。

全球森林、泥炭地和红树林的总碳储量超过1000Gt，其中大约或不到三分之一的碳储量（340Gt）并不稳定，容易转化或退化后会释放到大气中。这些碳损失的速度很快，而且一旦被释放出来，生态系统将很难在短期内恢复其储量。数据显示，森林需要六到十年，红树林需要一个世纪，泥炭地则需要几个世纪甚至上千年才能恢复碳储量，使得“本世纪中叶净零排放”的目标更加遥不可及。

2022年全球每分钟失去了约15个足球场面积大小的森林，5700万公顷的泥炭地（约等于肯尼亚的国土面积）正在退化[6]。自1999年以来，沿海已减少了56万公顷的红树林。

自COP26以来，140多个国家承诺遵守《关于森林和土地利用的格拉斯哥领导人宣言》，阻止和扭转森林损失和土地退化。近190个缔约方承诺，到2030年保护地球30%的面积，并努力恢复另外30%的已退化生态系统。巴西总统卢拉在宣布就职几天内就采取了一系列行动，打击亚马逊森林的毁林行为。印尼政府考虑到该国处于历史毁林水平的低位，与挪威签订了一项森林融资协议。欧盟近期还通过了一项条例，减少与大宗商品相关的森林砍伐和退化。

尽管有了这些可喜的变化，但《纽约森林宣言》和《波恩挑战》的临时目标仍未能实现，保护和恢复生态系统的承诺资金也没有全部到位。我们不能重蹈历史的覆辙。

在未来的三十年内，全球农业不仅要为近100亿人提供更多营养，还要消除贫困、停止森林砍伐和退化，减少农业生产带来的温室气体排放。要实现这些目标，需要优化全球供应链。针对可能威胁农产品生产的气候影响，农民必须提高生产效率，用更少的土地生产更多的食物，同时避免砍伐森林，将其转化为新的耕地和牧场。还应必须减少与水稻种植、牲畜养殖和化肥使用等一系列农业行为相关的温室气体排放。

虽然前进方向正确，但供应端采取的措施仍过于缓慢。例如，畜牧生产率和农作物产量的提高未能跟上对食物日益增长的需求，而持续的农田扩张又使得保护和恢复生态系统的努力化为泡影。要实现1.5°C温控目标，全球农作物产量的增速需要提升超过10倍，而畜牧生产率必须提高1.2倍以上。此外，减少每卡路里食物温室气体排放量的工作也远慢于预期远，按照现在的速度，未来十年内必须提升三倍以上才能达标。

需求侧也可以进一步发力，助力实现减排目标。例如大力减少食品损失和浪费，同时在高消费地区（美洲、欧洲和大洋洲）减少牛肉、羊肉和山羊肉的消费量，都可以帮助粮食系统降低排放强度。当前由于数据不足，无法评估全球食品浪费的变化，但食品损失所占的比例并未向着积极的方向发展。尽管倡导向可持续饮食现已渐成全球共识，但我们仍要以现在八倍的速度才能实现预期目标。

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指出，要实现1.5°C温控目标，除了应立即大幅减少温室气体排放外，还要依靠包括植树造林、采用直接空气捕集技术（DAC）在内的多种碳移除方法。具体而言，到2030年，通过技术手段移除的碳量需要达到每年30吨到690吨二氧化碳（MtCO2），但在2022年，这个数字还不到1吨 （MtCO2）。因此，为了实现2030年目标，这些技术方法必须要以现在10倍以上的速度来进行大规模推广应用。

近年来，技术性碳移除方法已经从一个小众的概念普及为应对气候变化“一揽子行动”中的一部分，并获得了数十亿美元的公共和私人资金支持。在美国，2021年通过的《两党基础设施法》提供了35亿美元，将建设四个DAC中心，每个中心每年可去除1 吨二氧化碳（MtCO2）；2022通过的《通胀削减法案》则将DAC运营商可享受的税收抵免增加了三倍以上。2022年，一个国际企业联盟承诺到2030年购买价值超过10亿美元的永久性碳移除量。为了继续推动这一势头，我们应考虑将更多的公共资金用于研发、示范和部署应用，并在综合比较各种方法的优劣势后，提出多元化的方法组合。为了确保碳移除的规模可持续地增长，政府还必须建立健全治理框架，出台统一可信的碳移除衡量标准，重点关注项目产生的环境社会影响等。

融资是推动气候行动的重要力量，但当前的投资模式阻碍了向零碳经济转型的速度和规模。根据“气候政策倡议”发布的新数据，2022年全球可追踪的气候融资达到了1.4万亿美元的历史最高水平，其中包含了来自公共和私营部门的国内外资金流入。然而，该数字与到2030年每年所需的5.2万亿美元相比仍相距甚远。相反，未来十年的资金流入必须逐年增加5000亿美元，才能跟上需求的步伐。

发展中国家对融资需求显得尤为迫切：气候变化、疫后复苏、债务负担、粮食及能源危机等多重挑战的叠加之下，各国财政持续吃紧。为应对气候变化，发展中国家到2030年前每年需要投资2.4万亿美元；如果不把中国计算在内，发展中国家目前的年度投资尚不足该金额的十分之一。

如果仅仅增加气候融资、不逐步淘汰对高排放领域的投资（如化石燃料开采和森林砍伐），我们同样难以实现1.5°C的温控目标。尽管全球对低碳能源领域的投资在2022年首次超过了对化石燃料的投资，但在2030年之前投资仍需要加速10倍以上。

更糟糕的是，2021年对化石燃料的公共融资增加到了1.1万亿美元，开了历史的倒车。同时，尽管自2021年以来，碳定价体系涵盖范围内的全球温室气体排放并没有显著增加，但扩大其覆盖范围的工作仍然停滞不前。全球融资进展与《巴黎协定》的脱节将阻碍各个领域的气候行动。

COP28：气候行动的未来之路